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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魔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浩瀚宇宙中,有庞然大物悬浮,演化天地,亘古长存。其上万物众生参法悟道,于千万年枯寂中求那飘渺无望物。\r天圆地方,全民修仙,可知人由何来,欲往何处?若天地名曰魔,仙又为何物?\r当世有天生灵窍者,以半尺尖刀屠戮仙人,西出留下城,晚拜仙门十五年,破一窍而通百窍,掀开一条波澜壮阔的逐仙路……——本书有些深,不狗血,不后宫,抛去其它,仅在‘仙’字基础上杜撰一个有情爱侠义的...

主角:   更新:2023-08-08 02: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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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樊魔》,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浩瀚宇宙中,有庞然大物悬浮,演化天地,亘古长存。其上万物众生参法悟道,于千万年枯寂中求那飘渺无望物。\r天圆地方,全民修仙,可知人由何来,欲往何处?若天地名曰魔,仙又为何物?\r当世有天生灵窍者,以半尺尖刀屠戮仙人,西出留下城,晚拜仙门十五年,破一窍而通百窍,掀开一条波澜壮阔的逐仙路……——本书有些深,不狗血,不后宫,抛去其它,仅在‘仙’字基础上杜撰一个有情爱侠义的...

《樊魔》精彩片段


天冷极了。
雪大如席,纷纷扰扰,留下城的这个腊月,人显得更少了。
邵伦掀开妄想遮挡寒风的破布,猫着腰从那座坍塌过半的屋子中钻了出来。
巷子中飘荡着香气,一笼热乎乎的肉包子被摆了上来。包子铺的老板即使和猴儿一样瘦,小半月来也没动过那包子半个。
邵伦跺了跺僵硬的双脚,弓着腰顶着风雪跑了过去。
他瞥了眼砧板上那把明晃晃的剔肉刀,忍住强抢的念头,声音不大,哆哆嗦嗦:“怎么个换法儿?”
留下城中,不认货币!
瘦猴儿男子斜眼瞥他一下,说着小半月来不时说起的话,“想吃包子?拿开窍篇修行法门来换!”
“哟,你还想修仙?”邵伦伸手哈着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遗憾。
瘦猴儿掂起那刀,点了点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自嘲道:“半个月了,冷了又蒸,蒸了又冷,你看我何曾尝过一口?都说人命比不上一个包子,可就算吃了又能怎样?嘿,多活几天?”
他本不情愿在这大雪天动嘴耗力,但一看那被热过十多遍的肉包子,不禁悲从心起。他喃喃道:“留下城,留下谁啦?要么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要么是还不懂事的孩子,这些年不是旱涝就是雪灾,地里可还有庄稼?不修仙,就得死啊!”
邵伦轻叹一声,深深望了眼那笼冒着肉香的包子,咽下口水,转身离去。
风雪更大了,一脚踩下,连鞋都陷进了积雪。
一名女童在风雪中蹒跚而行,邵伦与她擦肩而过,看着那稚嫩身影,只是稍稍一顿,便抬起头继续迈步。
“不行、不行!我要这钱有屁用!”后方传来瘦猴儿老板冷声呵斥。
邵伦沉默,在风雪中拘偻着身子,步伐稍缓。
“果果爹爹去修仙了,等他成仙回来,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您行行好吧!”女童四五岁,声音稚嫩,大眼扑闪,可怜巴巴地望着铺子后的瘦猴儿。
“该死!修仙的都不是好东西,薄情寡义。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啊!”瘦猴儿一咬牙,撇过头不去看她。
“可是、可是果果好饿啊,娘已经睡了三天还没醒,没人管我……”
“啪!”
一盏残破的青铜灯重重地放在铺台上,邵伦双手撑着案面,身子前倾,红眼道:“换一个!”
“啥?”瘦猴儿眯起眼。
一盏青灯,残旧不堪,其上更有一层层黑乎乎的血块凝固,已看不清本来面目。
邵伦蓦然伸手摸向砧板上的剔肉刀,瘦猴儿一惊,托起蒸笼后退几步。
一滴猩红鲜血落下,顺着那古朴纹路径直汇入到灯芯处,便见青光一闪,竟是自燃。邵伦将刀砍在砧板上,舔了舔手指刀口,盯着那盏青光飘摇的铜灯,轻声道:“你不是想修仙吗?我这灯能以血作芯,应非凡物,换一个应是绰绰有余。”
一朵儿青焰在灯中跳动,周遭青色光晕更是如若涟漪般一圈圈荡开,悄然将心中那七分对死亡的恐慌和三分莫名愤怒给蚕食个干净。瘦猴儿心一惊,眨眨眼,“你舍得?”
邵伦不说话,直接将灯抛了过去。
一盏古意盎然的青铜灯,一个被热过十多遍的包子,一条人命!
邵伦背对着小女孩儿,将那暖到心里的大肉包子递了过去。他抬头向上,雪落双眸,化作了水。
瘦猴儿把玩着青铜古灯,时不时瞥向邵伦的目光中夹带着七分鄙夷两分无奈,还有一分是被他强压在心底的敬服。
身后却没有动静。
邵伦笑了笑,嗓音微微轻颤:“吃吧吃吧,吃饱了好把你娘……给葬了。”
风雪呼啸,大肉包子渐渐冷去。邵伦蓦然转身,但见风雪肆意,已悄悄掩盖了那名横躺在地的小小尸体。
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儿,一只胳膊伸得直直的,露在积雪外的黯淡瞳孔,依旧注视那近在咫尺却不可及的方向。
瘦猴儿收起蒸笼,转身钻进那被大雪压得还没人高的屋子中,轻声哼唱,
“天地不怜,生死往复。日月不怜,酷暑寒冬。大江不怜,波涛滚滚。高山不怜,危峰兀立。云雾不怜,虚妄遮眼。风雪不怜,路有寒骨。诸神不怜,道法自用。佛陀不怜,不来度我……”
邵伦咬了一口僵硬的肉包,脸色顿时一变,呸的一声吐出一物。他沉默,在风雪中站立良久,终是一口将包子塞进嘴里,向回走去。
雪花纷扰,掩盖了一切。留下城中莹白一片,寂静唯有风雪。
残埂断壁交错而出的巷子中,小娘子蹲在屋檐下,捧着地面积雪不停往嘴里塞。
她抬头,看着同一条巷子中除她之外另一个还没死的家伙从眼前走过,忽然站起身,深吸了几口气,“喂!能帮我给公公下葬吗?”
邵伦驻足,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脸颊微红,张口结舌,最终垂下了头。
这个叫做封如意的姑娘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慢慢握紧,终于下定决心抬头,却见那家伙原地未动,依旧看着自己,本欲一鼓作气脱口而出的话就那么滞了滞,“我、我、我给你做婆娘。”
“不等他了?”邵伦也学她抓了把雪,塞进嘴里,一股凉气从上而下,冷入骨子里。
她摇头,在风雪中咧嘴,露出两颗白闪闪的牙,强笑道:“不等了。”
“好。”邵伦只说了一个字,在她的注视下,钻进了小娘屋子。
风更大,雪渐密。邵伦背着这个也不知是养了一个修仙者还是白眼狼儿子的老人,在她的陪伴下,向着城外而去。
他走得很慢,一半是没多少力气去背尸,一半是这条积雪过膝的路上,也不知有多少冻死寒骨。
前面不远,包子铺的瘦猴儿使出浑身力气,拉拽着那名被雪花掩盖的女童。
邵伦忽然冲上去,抬脚将弓着身子正值后继乏力的瘦猴儿给踹倒在地,看着那之前自称果果的小女孩儿,骂了句“畜生!”
小娘封如意不知这两人有何仇怨,莫名其妙。瘦猴儿却坐在地上,也不起来,聋拉着头却嘿嘿发笑:“你小子缺心眼,死人能比活人重要?”
“她才多大?!”邵伦怒目相视,弯腰腾出一手将瘦猴儿放在一边的青灯拾起拴在腰间,继而抱起地上小小尸体,再不去理他,迈步离去。
“怎么了?”路上,不明就里的小娘疑惑发问。
邵伦不语,一路脸色铁青。
她张张嘴,便不再说话。待行至留下城外,见这少年已露吃力样儿,小娘赶忙说道:“就这儿吧?”
邵伦摇头,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又走了半里路,方才将背上和怀中两具尸体放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够呛,歇息了会儿才说,“留下城外也不知埋了多少寒骨,我怕一锄头下去带出血来。”
小娘怔怔看着他。邵伦想逗她,却笑不出来。他吐出嘴里包子馅渣,强忍住胃里翻滚的恶心感,从小娘手中接过锈迹斑斑的锄头,不发一语地在雪地里刨了起来。
待积雪尽去,湿土成坑,两具尸体分开填放后,邵伦回头问,“碑,怎么个立?”
“留下城封如意公公李……”她和老人相处两年,这番话脱口而出,但马上想起自己对眼前少年的承诺,娇容又红,两手捏住衣角,改口道:“留下城李丹青生父李正淳。”
邵伦点点头。待泥土填实后,便将锄头埋在坟前,露出长长一截木柄,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把雕花小刀。
“你还识字?”小娘讶异,自她出生在留下城,十七年里就没见过哪怕一个识文断字之辈。
“懂一些。”邵伦回头看她一眼,这个出嫁第一天丈夫就外出修仙的婆姨,这两年来倒是出落得如花似玉,想了想便接着说了句,“不记得什么时候学过了。”
小娘见他看来,赶紧低下头,耳根微红,心中却升起一丝古怪。她只是出嫁到李家之后才晓得眼前这个少年,并不敢肯定他究竟是不是留下城人氏。
“好了。”邵伦起身,又哪里清楚女子心思,拍了拍手,收起小刀,便静立在旁。
小娘一下眼眶泛红,跪在坟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在其面前,一截木柄工工整整刻着一行小篆;留下城封如意公公李正淳。
他不在意。
她不识字。



“都说瑞雪兆丰年,又有谁知多少风雪掩寒骨?”
邵伦一眼望去,但见茫茫四野积雪莹白,再无它物。只好摘下发簪,以小刀雕刻簪花小楷,简单‘果果’两字,插在小坟头前。
小娘沉默旁观,心中疑惑更甚。她虽不识字,但好歹能感觉出这前后两种字体全然不一。留下城饿殍遍野,寒骨满街,活着的人终日与饥寒对抗,谁见过识字能书写的人?
她心中好奇,邵伦却直直望向远方。
稍远处,
但见一人踏雪而来,一身青衫猎猎,眨眼即至。离得近了,就见那人双腿闪着奇异黄芒,竟是离地一尺有余。
“仙人?”邵伦一怔,随即喃喃道,“果然守株待兔卖包子比不上积德行善等仙人啊。”
小娘封如意站在他身后,忽然捂住嘴,娇弱身子微微颤抖,一时无法言语。
“咦?”
青衣人临到近前,突然发出一声轻咦,但见黄芒一滞,顿住身子伸手便向邵伦腰间探了过去。
这电光火石一刹那,邵伦条件反射地双脚一错,横移出半步,堪堪闪躲开来。那人见并未得手,不禁大怒,“你这凡尘小子,也敢对本尊不敬!”
邵伦二话不说,一连退出好几步,这才打量来人。
但见男子年约二十,面白无须,这时停下身子便收起贴在双腿的两张黄芒闪闪的符篆。邵伦暗自攥住腰间青灯,正要说话,小娘封如意已率先开口,嗓音轻颤,“敢问仙尊宗门何方?”
“我乃南川修仙大教之一九天宫门人,师承乾宫承天峰陈掌教。”白脸男子一连傲然之色,接着目光微瞥,看向那名偷偷摸摸绕行几步的少年,寒声道:“小子,识相的就把那盏灯交给我……”
“仙尊可认得我家夫君李丹青?”小娘封如意惶急,见白脸男子果然冷冷望了过来,登时一跪在地。
“李丹青?”白脸男子面色一变,随即一脸玩味地看向小娘,“李丹青是你家夫君?”
“正……”小娘话音一滞,蓦然想起之前对邵伦的承诺,就见那名少年不知为何时偷偷摸摸绕到白脸男子后方。她垂下头,声细如蚊,“正、正是,还请仙尊告知九天宫方位。”
“从此地向西行三百多里,云江过后便是我九天宫山门天虞山,不过你一介未开灵窍的娇弱女子,根本不可能跋山涉水去得。也罢,念在李师兄情面上……”说到这里,白脸男子心中一阵兴奋。李丹青?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先待我解决了那小子,便带你去宗门寻李师兄!”他随即想到那盏青灯,便有些着急起来,一回头,却见茫茫雪地,再无那小子的踪迹。
“人呢?!”他之前一直和封如意说话,后者也低着头,哪里能想到那小子眨眼间便不知所踪了。
“不,不可能!”白脸男子脸色铁青,蓦然回头,望向半里外的留下城,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包子铺瘦猴儿坐在铺前,眼前摆放着又蒸了一遍的大肉包子。他咬了一口,若无其事地吐出一物落在雪地上。
眯眼看去,好像是一块指甲?
一连四个大肉包子进了肚里,瘦猴儿还不满足,没有丝毫留作下一餐的打算,伸手就欲抓向蒸笼里最后一个冒着热气的肉包。
一只白皙的手比他更快,抢先抓住。
瘦猴儿抬起头,便见一名白脸男子站在铺前,目光如炬,正盯着自己。
他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说着千篇一律的话,“想吃包子?拿开窍篇修行法门来换!”
“哼,蝼蚁也想修道?我且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腰挂青灯的……”话到这里,白脸男子轻咦一声,转过身盯住及膝积雪。
一旁的小娘封如意面色复杂,撇过头去。
“怎么了?”瘦猴儿走到白脸男子身侧,眨巴着眼睛。
白脸男子理也不理,躬身探手,向着积雪抓去。便见他手掌覆上一层赤红火焰,眨眼间将一方积雪融化殆尽。
“嗯?”紧接着,白脸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就见如他感应那般,积雪下的确是那盏青铜古灯,但却并没有那家伙的影子。
他心中疑惑之间,忽感背后一痛,蓦然转身。
瘦猴儿一刀劈出,毫不迟疑,抬手下一刀接着劈在了白脸男子面门上。
“该死!”白脸男子仓皇间不及多想,赶忙后退一步。
与此同时,便见身后积雪飞扬,掩在积雪下的邵伦忽然掀开身上雪花,一坐而起,一柄雕花小刀生生捅进白脸男子后心。
不给白脸男子丝毫反应时间,瘦猴儿一跳而起,双手擎着锋锐剔肉刀,重重劈在前者脑袋上。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白脸男子已中两处致命伤,带着不甘颓然倒地,饮恨而亡。
“邵伦!”
“邓子豪!”
风雪中,合力击杀这名修仙者的两人击掌,互通姓名。
“为什么不讨好他杀了我,然后随他去修仙门派?”邵伦望向这名在留下城寒冬中活下来的瘦弱男子。
之前在城外,趁着白脸男子和小娘交谈之间,他毫不犹豫地返身进城,和瘦猴儿之间只是匆匆一番计划,便将可能暴露所在的青灯埋在积雪中,然后在瘦猴儿协助下挑了个离青灯一步远的位置藏了起来。
可以说,邵伦是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了这个杀人连眼都不眨的男子身上。
“你说呢?”瘦猴儿邓子豪瞪他一眼,接着提刀走向愣在那里的小娘。
“算了。”邵伦面无表情,将青铜灯栓在腰间,接着从白脸男子怀中掏出两张黄芒闪闪的符篆和一本小册子。
“你可想好了,她男人可是这倒霉鬼的同门。”邓子豪虽然停下脚步,但仍目光冰冷地看向小娘封如意,伸手指了指地面尸骨未寒的白脸男子,其意不言而喻;杀人灭口。
“我要这两张符篆,这本开窍篇卷轴,你的了。”邵伦不答话,将那本小册子抛了过去。与封如意擦肩而过时,不轻不重说了句,“保重。”
“嘿!你小子倒还知道惹了祸,晓得拿那两张神行符跑路,我们同行!”邓子豪道听途说各种修仙求道之事,一眼便知道那两张符篆日行千里都不算难事,赶忙追着邵伦向城外而去,对留下城的一切没有丝毫留念。
风雪纷扰,小娘颓然坐在雪地上,看着那顷刻间已被风雪掩埋的白脸修仙者,自嘲自骂,“都说修仙者薄情寡义,那你又算什么?”
她望向那名腰挂青灯的少年向着城门而去,心中沮丧,空落落得竟也不知站起身来。
西出留下城两百多里,眼看两张符篆黄芒明显黯淡了很多,邵伦将背上邓子豪放了下来,打算徒步而行。
此时已出了留下城所属的燕地,茫茫四野更少人迹。邓子豪一路得邵伦托着,翻看开窍篇卷轴,虽不识字,但一路仍喜滋滋的。这时便有些不乐意,“我说你也忒小家子气了,用光就用光呗,还留着干什么?”
邵伦摇了摇头。这神行符只要贴在腿上,便可健步如飞,纵然背着个人,也丝毫不觉得累,当真是好东西。他想了想便说:“当时我面对那个修仙者,要是有这两张符篆,就不用返身回留下城了。”
邓子豪一怔,见他说得在理,便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将那本卷轴递了过去,腆着脸道:“给我瞅瞅,上面讲得什么?”
两人在一棵野树下坐了,邵伦翻看卷轴,就见开篇写着这么一段话;
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乃万物之灵,人人皆有道窍,或开或隐,皆是造化。有人早开,有人到死未开……
开窍者,可纳灵气入体,撒土为遁,凝火为阵,结水为印,排木为兵,五行金为首,主杀!

将其合上,邵伦给邓子豪讲了,两人面面相觑,都不认为自己已开了道窍。
“那留下城小娘男人是怎么开得窍?”邓子豪疑惑,“当年留下城那一批被仙人带走的人就有他一个。”
“我们这些剩下的人,都被说成是还未开窍,那仙人说再等一年便回来看看,这一转眼已过了两年,却只见饥寒而死的凡人,哪有什么可问长生的仙啊!”他站起身,叹道:“要是我知道仙门方位,跨江渡海也要去求拜,不为成仙,只求温饱。”
说到这里,邓子豪忽然一惊,这才想起眼前这名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少年出城之后便一路西行,根本不像是仓皇逃命的模样。
他心怀忐忑地望向邵伦,后者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道:“眼下咱去的便是南川大地有名的修仙门派,也是咱杀的那名修仙者的师门所在,你去也不去?”
邓子豪一呆,举目往西,但见茫茫四野,天地寂静,一时陷入艰难抉择之中。都说走出去了才有路走,但前方是死路还是生路,又有谁知道?
他目光落在邵伦身上,忽而一笑,“怕什么!咱哥俩一道儿,便是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每天基本更新两章,先慢慢适应一下,向三更努力!)



一条大江横亘,风高浪急,一浪压过一浪,波涛汹涌。
风雪肆意,一行人在江边一座悬有‘凌云渡’牌匾的古老亭子前排着队。
邵伦两人不明就里,待前面人渐渐少去,方才看清亭中竖立的一根巨木,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人名。
他俩对望一眼,皆不知所措,愣在亭中。
“愣着干嘛?过了凌云渡口,生死由天,还不快刻上名字,死了也好有个碑位!”后面人催促道。
两人这才明白过来。邵伦从怀里掏出那把雕花小刀,在巨木上寻了位置,刻下自己和邓子豪两人名字。
这时后方传来一阵叹息,便见队伍中一名两鬓花白的老人终是坚持不住,倒在了雪地上。
雪花纷扰,顷刻间将其掩埋。这些早被死亡麻木的人们仅是稍稍唏嘘一番,便接着前行。
邓子豪扯了扯驻足回望的邵伦,两人赶紧走出亭子,跟着前面人来到渡口。
江边风大,一群人缩着脖子靠在一起相互取暖,邵伦他们被人群挤着,只觉寒风一时小了许多。
“我听说云江那面就是天虞山,那里可是修仙门派呀!岂不是说我们马上就可以拜入其中,成为一名不畏饥寒的修仙者了?”
“可别高兴得太早喽,你以为这万里云江是白叫的?哪儿能那么容易渡过去!”
这些怀着相同目的的人窃窃私语,邵伦俩人听了,只得和众人一样伸长脖子望向江面,等候渡船。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个又一个翘首盼望的人接连倒在雪地中,风雪渐大,悄悄掩盖了痕迹。
谁,都可能死。
百来名饱受饥寒的世间旅客,或生或死,都是这般悄然无声,在这浩瀚天地中,实在是微不足道。
“来了、来了!”一名男人惊叫出声,一改木然之色,雀跃奔向前方。积雪及膝,他一个踉跄,直愣愣栽倒在雪地中,挣扎了几下,却是再没爬起来。
江面上,一条乌篷小船悠悠然驶来。岸上众人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呼声,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
“艄公老伯,望请渡我等过江。”人群中走出一名年约而立的稳重男子,对着蹲在船头的老头儿一揖及地。
“此渡非度。”大浪拍岸,蹲在船头的老头儿瘦骨嶙峋,只着单衣,像是不知寒冷一般,古铜色的皮肤就那么暴露在寒风中,“大千世界,旅客匆匆,你何曾听闻云江摆渡人渡过谁?嘿!老子生平只度一人……”
他抬起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望向岸边众人,冷冷笑道:“可惜啊,这么多人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个。”
“和他废什么话!夺了这船,我等快快过江!”人群中,有人急声道。
话音落地,便见一年轻男子纵身跃起,直扑向小船。老头儿哪儿是他的对手?只是一个照面,就给打落入江,眨眼间便被浪吞水噬,不知所踪。
岸上众人顿时沸腾,几个身手矫捷反应迅速的人抢先登船,顷刻便将小船挤满,留下岸上数十人怒目相视。
“含金!你要是不回来接我,我、我、我刨你家祖坟!”
“诸位放心,我等同是天下可怜人,既然天地不怜,岂有不互相帮衬的道理?”船上一人回完话,撑起双桨就此远去。
岸上数十人痴痴望着小船消失在视线不及的方向,只得寄希望于那几人还有那么点道义。
可是,如果换做自己,过了这波涛汹涌的大江,面对前方的修仙教派,还会冒死回来吗?
邵伦看了看岸边众人,嘴上没说,却分明能看见他们眼中那丝凄然。
风雪更大,漫天纷纷扰扰的雪花落入滚滚云江之中,寒气是越来越浓。
“六哥,不!我不要在这里等死,我回去,我回去了!”一人悲怆出声,转身便朝着来路走去。
之前和摆渡人说话的那名稳重男子赶忙追了上去,“回去?回哪儿?不成为不畏饥寒的修仙者,去哪儿不是死?”
不多会儿,争执声渐渐歇了,众人回望,但见风雪中,两人相拥在一起,如两尊雕塑,一动不动。
邵伦只觉浑身越来越冷,正想着是不是要步那些人后尘时,邓子豪忽然拽了拽他,不由分说就拉着他向凌云渡亭走去。
一根丈许高的巨木竖立在亭中,密密麻麻刻了人名逾万。邵伦进了亭,正欲发问,邓子豪却从怀里掏出那把剔肉刀,一溜小跑,竟是向来时路上跑去。
邵伦一怔,愣在原地。便见邓子豪从亭中跑出十多步便停了下来,弯腰蹲在地上就开始刨雪。
不多会儿,他双手不知捧着什么,快步跑了回来。邵伦就要发问,邓子豪当先道:“快,把那灯拿出来!”
邵伦狐疑,解下腰间青灯,放在地上。
邓子豪咧嘴一笑,松开双手,便见一捧猩红鲜血从他手中落下,顺着青灯古朴纹路,直汇入到灯芯处。
邵伦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家伙竟是给积雪掩盖的尸体放血去了?
邓子豪却满不在乎,伸手在积雪上擦了擦,“快冻死我……咦?怎么不燃?你小子之前是骗我包子的?”
一盏残旧青铜古灯,可以血作芯?
邵伦瞪他一眼,皱了皱眉,狐疑道:“可能血是冷的?”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邓子豪打了个哆嗦,后退一步,道:“我这一滴两滴血倒是没问题,但解决不了问题啊!要太多了,你是暖和了,那我不得和那些倒霉鬼一样?”
邵伦不理他,走到亭外将那血液倒掉,又用积雪擦洗了一遍。回亭时却发现邓子豪站在那根巨木前一动不动,他心下大惊,正欲上前,邓子豪忽然出声道:“小伦,你刚刚用刀划过这些人名?”
见他没事,邵伦稍稍安心。但一听此话,不免纳闷道:“什么人名?”
“喏。”邓子豪伸手指着巨木,说道:“之前你刻字的时候我注意过,一些时间明显有些久的刻字都被刀划过,我当时纳闷,就格外留意了一下。”
“你看这三字,是什么?”他伸手指向一个被刀划过的人名,问道。
邵伦凑上前看了,答道:“吴六斤。”
“他是之前站在我们前面的那人。”邓子豪看他一眼,缓缓道:“就是刚刚死的那个,被叫做‘六哥’的男人。”
“你确定?”邵伦转头望向江岸那边,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早被雪花裹身,如同冰雪雕塑。
邓子豪重重点了点头,继续说:“你再看看之前上船的那个叫‘含金’的名字。”
邵伦眯起眼,便开始在人名过万的巨木上搜寻起来。
过了不久,邵伦目光落在‘蒋含金’三字上,那上面一道划痕很是清晰,分明是刚刚划过的。
他转头看向邓子豪,点了点头。后者心中顿时了然,忽然说道:“那你再看看我俩的名字!”
邵伦心中一震,赶忙蹲下身,目光落在之前刻字处。
“怎么样?”邓子豪紧张发问。
邵伦起身,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缓缓说:“你的名字,没事儿。我的……消失了。”
“封江,封江啦!”
岸边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邵伦俩人转头,但见汹涌浪涛不知何时歇了,大雪入江,寒气骤升,竟不知何时一层冰面已将云江彻底冻住。
两人对望一眼,压下心中那缕夹带着惧意的疑虑,拔腿跑向岸边。
江岸数十人雀跃,挤在一起瞪着那层层浪涛凝结得坎坷冰面。
“过江,过江喽!”
有人从欣喜中回过神儿来,抬腿爬过岸边那一道半人高的浪形冰层。众人顿时反应过来,一时争先恐后。
邵伦正要上前,邓子豪一把将其拉住。就见后者回望凌云渡亭中的那根巨木,眼中浮现出一抹担忧。
邵伦看着眼前这个共过生死的瘦弱男子,心中一暖,指了指一边已成冰雪雕塑的吴六斤两人,洒然一笑,“若那根木头真有这么邪乎,不过江就不会死了吗?话说回来,我只是名字不见了,兴许是之前忘了刻上。”
邓子豪见他自己就已调整了心态,便不再多话。两人翻过一道道浪形冰面,直追前面人去。
风由西而来,云江东面一排排浪形冰层皆过半人高。众人一番翻爬,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走到江心,脚下冰面也不再似之前那般,虽然算不上平坦,但好歹畅行无阻。
邵伦两人落在后面,目睹了三五个同行者跌倒在坚硬的冰面上,之后就再没有爬起来,下意识便转头回望。
凌云渡亭,也不知那根巨木上的名字有多少会出现划痕。
这些人一路行来,目睹了太多的同伴饥寒交迫死于风雪之中,早就一脸麻木。此刻行至江心,眼看着过了江再走不远便是那不畏饥寒的修仙者门派,一些幸存者脸上便出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世道。开窍的比未开窍的人多,剩下俗世间那一小撮畏饥.渴惧寒暑的凡人,又要怎样去面对这煌煌天威,苟存于世。
一行人走在坎坷冰面上,一眼望去,视线极尽处隐约可见浩瀚大山,群峰兀立,似是要撑开天地一般。
山上有仙人。
仙人不畏饥寒。
“当年我们那儿有个家伙不耕种,不樵渔,专干些投机倒把的破事儿,结果一朝也不知怎么就开了那些人所谓的窍,自此被修仙门派纳入门下,把他爹娘给神气得鼻孔朝天和只螃蟹似得!”临近心中所向处,没有了之前沉重气氛,一人且走且说,眉宇间一改往日忧愁,眉飞色舞,“若这次我成功拜进天虞山上的修仙门派,学了道法仙术,兴许哪天还能和那家伙相遇呢!”
“先生,你不也说了要开了那窍才能被人家仙人收下吗?您瞅瞅,我们这些人有开窍的?”一名瘦小男人忐忑发问,他不是云江附近的人,只是在一家老小冻饿死绝之后才出门求仙,一路走到这里也只是随着大流而已。
那之前说话的一名有着一身书卷气的斯文男子面色一滞,怔了怔气急败坏地骂道:“那你还跟着走个屁!回家等死去吧!哼哼,就算不能成为修仙者,做个记名弟子怎么也不会饥寒而死了吧?”
一行人深以为然,如今只要能有个栖身地,有一口热饭便是天大幸事。修仙?那只是在填饱肚子之后更深层次的奢望。
“哎你们听,什么声音?”那个瘦小男人被数落一顿后忽然惊叫道,惹得一群人连连皱眉。
但又行几步,那一阵悉悉索索声清晰传进众人耳轮。
咚!
一声巨响,冰面颤颤。只见在队伍三五步远的地方,一口半丈方圆的冰窟窿赫然出现,冰面上一些碎冰块高约两尺,可见冰层之厚!
几条肥硕的鱼儿从冰窟窿跃出,在冰面上摆尾撒欢,比之寻常湖泊中的鱼类要大得太多。
“咦?”一名离得近的妇人面上闪过一丝欣喜,一边向冰窟窿走去一边招呼着其他人,“快、逮几条上岸烤了,老娘我都两天没进过食儿了!”
一群人大笑,几个壮实汉子上前帮忙。
邵伦两人因凌云渡亭中的那根巨木心存忧虑,不敢离得太近。两人一番商议,当下便径直前行。
在冰面上走出好远,直到后面笑声渐渐歇了,错过一顿美餐的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皆带着悔意向后望去。
但见身后众人一齐奔跑,数尺厚的冰面竟开始猛烈颤抖起来。
嘭!
一声巨响,邵伦两人脚下冰面竟开始出现道道蛛丝网般的裂痕。只见冰面下方,一群密密麻麻的黑点悄然逼近,在冰面下飞速游动,一下又一下猛烈撞击着冰层。
“跑!”
几个人飞奔过来,见他们俩直愣愣站在原地堵住前路,顿时振声喝道。
邵伦两人大惊失色,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身后惊呼哭喊声四起,一块块盆大冰块冲天而起,落在蛛网冰面上,裂纹更甚。又有无数不知名异物在冰面下猛烈撞击,之前结实无比的冰层在这一刻显得异常脆弱。
冰层颤颤,一群人哭爹喊娘,甩开双腿拼了命地朝数百米外的对岸冲去。邵伦两人一时被乱哄哄的人群挤着,腿脚根本就迈不开,心中惶急之时,忽感脚下冰面猛然上翻。
一只丈许方圆的江中生灵破开冰面,顶着身上几人直窜入半空,轰然落下将那冰层砸了个粉碎,又窜入江,不知所踪。
邵伦几人落在破裂冰面上,摔得七晕八素,待稍稍恢复过来,再去看时,只见宽广冰面,再无一块有数丈方圆,统统给这些云江生灵给撞击的碎裂开来。
幸存下来的十多人在碎裂开来的冰块上跳跃着,再不如之前速度,数百米远的对岸一时间竟隔断了生死。
更有云江之中那些不知名的生灵时不时破出水面作乱,一时间,落水、被碎冰砸中或被这些生灵撞上的人一个接一个,耳轮中尽是哭喊声。
江面上,一道黄芒闪烁,就见一名少年背着一人,踏冰跳跃,眨眼便行至对岸。
将邓子豪放下,邵伦转过身,正欲回去,但见江面上碎冰漂浮,却再难看到一个人影。
“都死啦!”邓子豪坐在地上,神情有些呆滞。百来名渡江者眨眼皆逝,未免太过凄然。
“怪我,没有早点想起来。”邵伦揭下腿上两张符篆,对着江面一揖及地。
“我说兄弟,你是谁?一个和我一样未开窍的凡夫俗子,就别一副圣僧转世的悲悯姿态了,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死人!”邓子豪瞥了他一下,也不知是宽慰还是嘲讽。
正说着,忽见江面上一艘乌篷小船悠悠然向着岸边驶来,船上一名老头儿瘦骨嶙峋,却只着单衣,不是之前那名摆渡者又是谁?
邵伦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警惕后退几步,盯着那老头儿,不敢擅动。
“一舟可过万丈尘寰,渡得了彼岸,度不了余生,何苦来哉。”摆渡老头儿也不看他二人,自顾自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你自己,记住,千万不要迟疑,杀了他!”
他且说且走,话刚说完,人已走进了乌篷船舱中,竟是不再理会二人。
邵伦两人心中惊惧,连连后退了十多步,见那小船之中并无反应,二话不说便用上了神行符,飞速逃遁离去。
(五千字大章,我也是醉了。这章传的真是艰辛啊!直接在后台写,碰上电脑死机,呜呼全没了,这是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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