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山,不是山。泛指关外长白山及东三省,也称南北满和东边道。
\r一片大荒之地。
\r说这话,老皇历了。象往常一样,通化城内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转盘街一派繁华景象。
\r地处浑江北岸的小北门佟江胡同,白天寂静冷落,每到夜里,花红柳绿,彩灯闪烁,纸醉金迷,热闹非凡。
\r这天晚上,郭大杆子正和[没办法,各位读者谅解吧。此处删除若干字,根据网站要求删除严重违规文字为此造成的不便,本人深表遗憾!下同,汗]“小梦仙”在楼上嘻戏,他在这里盘桓少说也有三、四个月了,他带来的一个小孩在门口玩耍。
\r清一水古香古色的翅檐下面,夹着一条平平整整的麻石路面,在小街的深处,就是这座公馆式的三层楼,显得与众不同。
\r一对虎头铜环的黑漆大门两旁,高高悬着一对红纱宫灯格外引人注目,上书龙飞凤舞的“艳春院”三个金色大字,红门门框的上方,挂着一块紫红色横匾,上面用魏体阴刻出同样三个镏金大字。门两侧的石柱上,也是魏体写着金字的珊瑚联匾。
\r上联是:春色无垠
\r下联是:乐在其中
\r这个郭大杆子是艳春院的老主顾,长得彪杆溜直,大塔子个,三十七八岁年纪,一脸大连毛胡子,说话铜声大嗓,落地有声,一口好牙口能咬碎山核桃。
\r他每年都是落雪的时候来,跑桃花水的时候走,到通化城里只会小梦仙。出手不凡,挥金不吝,他常请老板到馆子吃饭,也带人参、蘑菇送其他妓女,自称是木把营子的把头,年年冬天来“猫冬”,妓院上下都叫他打点得乐乐呵呵,每年只要他一来,出门进门总是一片嘻嘻哈哈“郭老板”的叫声追着他。
\r小梦仙更是感到十分有面子,越是头牌,想占有她的男人越是无数,一个个好比狐狸、山鸡、耗子、黑熊、豺狼,而郭大杆子让她感受到的是大山中那清新的空气和一股充满鲜活生命气息的虎豹气味,因此每年的这几个月里头,她都闭门谢客,尽心尽力地侍候他一个人。
\r一来二往,也有几年了,老相好渐渐向她吐露了一些不能叫别人知道的事情,今年他果然不出所料,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小男孩,不知为什么,小梦仙反倒愈加欢喜。
\r突然,一个茶房提着大茶壶,坐在门口,扯嗓子大喊了一声:“查窑子来了…”
\r妓院内,老X子、管帐的、跟妈和众多的X女,一时弄不清怎么回事,慌了手脚,有的乱跑乱窜,有的目瞪口呆,也有的从门口探出脑袋。天井里更是一片混乱。
\r大茶壶接着又喊了一声:“有客没客的,都站在自己门口等候检查!”
\r“什么的查窑子!”随着跨跨的马靴声,闯进来的日本山田联队长身后一个翻译官斥责道:“皇军查匪来了!”
\r山田联队长双手杵着指挥刀,站在前院天井正中,脸色阴沉,一双眼睛冷嗖嗖地上下扫视着。两队日本兵抓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从他和翻译后边蹬蹬蹬冲向后院。
\r三楼走廊靠街一面,出来查看动静的小梦仙慌忙返回屋里,“扑”一口先吹灭了妆台上的保险灯,推开八仙椅,扭头急切地对黑影里的人说:“不好了,郭老板!快起来,日本人查匪来了!”
\r“日本人?”
\r“嘘~快下地!”
\r那条汉子腾地从帐幔里面坐起来,跳下地,探头四下查看。
\r外面,“净街”了……
\r大汉急忙两手用力推开八仙椅,露出一个小门,他迅速钻进去,回身又赶紧使劲挪回去,关上小门,黑咕隆冬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r小梦仙吓得心咚咚跳着,出门看见小北门佟江胡同两头一下子站满了日本兵,正从四面八方大摇大摆向这里涌来的嫖客,见到这个架势,心中都十分惊慌和纳闷。
\r有的赶紧往外走,有的纷纷轻车熟路溜进自己想去的门头,找一个地方,打算一看究竟。
\r小梦仙愣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又怕相好的被日本人抓住,心里还担心着门口他带来的那个小孩子,就一路沓沓沓小跑着下了木楼梯,去找小弟。
\r楼下天井的男人、女人们慌成一团,按照以往经验,除了警察所偶尔来X院看看治安,日本人从来也没有到这种地方来查过匪,今日怪了,不是警察署突击搜查重大政治犯就是马上要发生一场狗咬狗的火并。
\r然而,从这条胡同插上日本膏药旗之日起,就极少出现过这种阵势呀,这是怎么了。霎时,热闹景象消失了,商铺关门了,拉车的、卖香烟的、卖唱的早已不见踪影。胡同里变得冷落沉寂,笼罩着一片紧张气氛。
\r平时在这条胡同里,为着争夺地盘,为着扩大势力范围,或是为着争夺一个钱串子[。。省略]甚至仅为江湖一口气动刀动枪倒是家常便饭,常有的事。
\r一般人碰到这种事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霉吃亏的除了那些打斗的地痞流氓,自然还有在发事一带躲闪不及的平民老百姓。
\r但今日不同,见到这情景,一楼的帐房先生叼着大烟袋,扭头看看大门外,回头再安慰道:“你们慌什么!准是城里发生了匪案,皇军到妓院抓匪来了!有客没客赶紧都安顿好了,出来等候检查!”
\r“是啊!你们乱跑什么?”正眼巴巴期待上客的老X子,没想到闯进来的竟是一些气势汹汹的日本宪兵队,砸了生意不说,她也心慌意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r再一看,X女们东躲西藏,也吆喝道:“赶紧的,都站好喽,别慌啊呀,千万别惹皇军生气啊!”
\r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省略若干字]。睡眼惺忪,姗姗地从一楼二楼三楼走出来。
\r烫着飞机头的,头上插着大红花的,[此处省略若干字]慵慵懒懒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等候检查。
\r她们穿着娇艳,打扮风骚,抬眼一看,如狼似虎的日本兵已经把楼下天井封锁了。那个穿衫绒旗袍的小梦仙一会儿也跑出来,她没找到那个小孩子,跑回来暗暗担心害怕,慌忙站好。她极力抑制着自己那惴惴不安的情绪。
\r“八嘎!八嘎!”
\r“统统地出来——”
\r头戴钢盔,身着土黄棉制服,口戴雪白大口罩,端着三八大盖、上着刺刀的日本兵个个凶神恶煞,如临大敌,用枪头上的刺刀挑着门帘子挨门吼叫着。
\r“别吵吵了!都老实儿站好了,别乱动”,翻译官站在一片混乱中,大声宣布说:“好好配合皇军,知情不报,格杀勿论——皇军是到这里抓匪的!”
\r院内顿时像凝固了一般“刷”地安静下来。
\r山田联队长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什么。
\r翻译官指着一间大客厅说:“上面的,统统下来,快快地!妓女们都集中到这屋!”
\r山田联队长又叽哩咕噜比划几下。“。。[省略]一律到东屋去!”他带着狐假虎威的面孔传达了第二道命令。
\r刹那间,楼上的妓女、老妈子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惶恐不安地开始下楼。
\r“还有你们这些人,老X子、茶房、跟妈、管帐的都到西厢房屋里集中。”他指了指身后的那些人,老板兼领家黄树贵点头哈腰,刚才听到乱糟糟喊声时,他正在上屋抽大烟,听说皇军搜查X子来了,赶紧下炕,十分殷勤,然而,他和老婆已隐隐预感到不幸的灾难就要降临了。
\r“谁是老板?”
\r“我,我是!”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的矮胖子黄树贵带着惊慌的神色走过来说,“太君,您喝茶!这是上等龙井茶。”
\r他从茶房手里接过一壶飘溢着香气的黄绿色茶水,斟入杯内。脸上涂着香粉、抹着口红的老鸨子黄扬氏也赶紧捧着两盘香蕉、苹果、鸭梨走过来,与翻译官和他身旁面罩冰霜的山田联队长打招呼。
\r“你地,什么地干活?”
\r“报告太君,我的,黄树贵,黄、树、贵。”
\r“八路地,有?”
\r“没有!没有!”
\r“八嘎!”山田低吼。
\r“去去去!把这些都收起来,皇军是来抓匪的,赶紧进屋去,别影响太君搜查!”
\r“是!是!”
\r搜查开始了。
\r土匪压街、伪军找事,过去是常有的事。但这次日本人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到X院来抓人,使老X子、领家措手不及,毫无思想准备却是头一次。
\r这也难怪,[。。省略]的观念在这些人头脑里根深蒂固,古今中外哪个社会没有[活力。。]天经地义。家家户户有政府发的执照,合法经营,哪想到日本人来了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他们说搜就搜。
\r黄树贵和黄扬氏退到西屋去了,大气不敢喘了,心里话要搜不出啥还好说,可一旦…谁都知道,哪朝哪代,土匪都是官府清剿的对象,而警察局嘴里的“。匪”、“。。党”更是日本人的死对头[省略]。
\r无论抓着打家劫舍的土匪,还是号召穷人起来抗日的共X党,要是当场抓住不死也得扒层皮去。别人跟着遭灾。可难道妓院里还有土匪或者[省略]不成?
\r黄树贵面色苍白,眨着干涩的小眼睛,咧着嘴,看了看黄扬氏,要说什么,半天没说出话来。
\r他和老婆满腹狐疑,一会儿不安地仰脖子瞅瞅二楼三楼四楼,一会儿又呆呆地凝神着日本兵的刺刀闪动,大头鞋在头顶的木板楼梯上沉重地踩踏。
\r妓院内的空气完全凝固了。
\r搜查在冷峻的气氛下紧张地进行中。
\r日本兵在翻腾、在行动!
\r老板妓女们噤若寒蝉!
\r黄树贵越想越害怕,他知道日本人精明奸诈,不会毫无目的地大动干戈,万一要搜出个什么来,那就是死罪。他从手指上撸下一枚镶着宝石的金戒指和一块手表,悄悄拉了一下那个翻译官,低声说:“兄弟,都是中国人,这些东西给你,你给太君美言几句,赶紧把他们支应走吧。”
\r他说完后,眼睛紧紧地盯着年轻翻译官,等待着翻译官回话。
\r翻译官接过这两件东西,看了看,金戒指很贵重,那块瑞士手表也有相当吸引力,但对于他犹如粪土,毫无价值。
\r当时,铁杆汉奸追求两大样:当官和发财。这两件东西虽说值钱,但跟日本人给他的,还是微不足道。
\r翻译官姓韩,名玉溪,家父是二股甲子的大粮户,既有独具的慧眼,又能注意时局的细微变化,因而是儿子当汉奸的积极支持者。
\r韩玉溪年龄不大,二十八九岁,头上戴顶土黄战斗帽,看着精明强干又奸诈,刚从日本留学回来就为关东军效力,一举一动很“日本”。
\r透过镜片,他以怀疑的目光,狠狠地看了黄树贵两眼,厉声地斥责说:“你想贿赂我,你藏匪?”
\r“啊不不不、不……”黄老板吓傻了,顿时变得语无伦次,他哪里想到自己的这一招——中国人千古不变的好手段会突然失灵呀,这且不说,要是翻译官立即向日本人报告,把东西交给山田,那可真就是偷鸡不成反亏一把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r“八嘎!什么地干活?统统地下来!快快地!”
\r在朦胧的月色中,一个身影在房上爬行。
\r“下来吧,你跑不出去了,周围都是皇军。”翻译官缓和了语气,仰起脑袋规劝说。
\r山田把王八盒子枪弄得哗啦一响。
\r小梦仙吓得浑身发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那个小小的黑影儿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下来了。大家一看,是郭老板带来的那个小男孩。男孩嘟噜着脸,害怕地想走到妓女中去,让翻译官一把扯住:“这是哪来的小孩子?”
\r“我的……我小表弟。”
\r小梦仙鼓足勇气,伸手也拉住了那小孩子。男孩脑瓜灵,会来事,几个月光景差不多成了所有X女们的“小表弟”。
\r因此,翻译官追问时,大家——包括黄树贵、黄扬氏、老X子、大茶壶、帐房、跟妈、茶房异口同声地点头作证。问到小男孩自己,当然更是一口咬定小梦仙就是他的表姐。
\r翻译官这个人总喜欢察颜观色,探人之隐私,竟染上了职业病,叫人不得不特别小心。一起跟他卖命的汉奸们背后戏曰韩玉溪,说他:“遇事必言,不肯缄默也。”
\r这些,只顾讨好他的黄树贵和小梦仙哪里知晓啊?
\r手抖了,脸白了,汗珠子顺着脸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