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院,风吹的脑袋有些发疼。
我攥紧手里的诊断书,站在大街上,一时有些茫然。
我得了绝症,晚期,医生判断只剩半年左右的时间。
而今天恰好是姐姐安柔回来的时间,铃声响起,耳边是母亲不满的抱怨:安静,你姐姐今天回来,你人呢?
几年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喂?
声音有些刺耳,我将手机远离了些耳朵,鼻子一酸。
微信弹出消息,是沈钦的。
我终于得以脱离母亲带来的窒息。
擦了擦眼泪,如获至宝般点开,看见他一如既往平淡的语气。
给阿柔接风,早点来。
阿柔,多么亲昵的称呼。
沈钦从来只喊我全名,带着些不耐烦的语气。
周围人们都说,沈钦是我硬抢过来的。
沈钦自己似乎也是这么认为,自己娶我是被逼无奈。
姐姐安柔因此伤心漂泊异国,几年未归。
因而,没人跟我抢的沈钦,就成了我的丈夫。
可几年的时光,并没有消磨掉他们对彼此的感情。
我能听见电话的另一边,母亲声音后的背景音,安柔和沈钦欢笑的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怔了怔。
沈钦从来没在我面前笑过,如此快乐,舒心的笑过。
哪怕我再努力逗他,他开心的神色,也只是勾勾唇,笑意不及眼底。
自始至终,我不过是横刀夺爱,棒打鸳鸯的小人,是无数言情小说里最恶毒的女配。
所以,落得一个失去性命的结局,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知道了,妈。
声音干哑,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这场豪赌,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我一生也比不过安柔,爸妈爱她,我的老公也是。
唯一疼我的奶奶,也已经在几年前去世。
静静不怕,奶奶,静静很快就来陪您了。
这样想,好像死亡也变得不是那么可怕。
至少,在地下,还有疼爱我的奶奶。
为安柔接风洗尘的晚宴我最终还是没去。
愧疚也好,胆怯也罢,我不想再管别人怎么说。
这次,请允许我任性一回。
或许是被诊断结果吓晕了头脑,整个晚上,我都坐在沙发上,愣愣的。
晚上十二点多,沈钦还没有回来。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像是在为我的死亡打着节拍。
熟悉的疼痛逐渐自小腹蔓延,我被痛意折磨的冷汗直流,朦胧间,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定了定神,才发现什么也没有。
不能再想沈钦了,我摇摇头。
安静,没有你,沈钦能过的更好。
我闭上眼,靠在沙发上,回想起和沈钦的点点滴滴。
虽然大多数时间,记忆里的他总是眉眼淡淡,不含什么感情,但他很温柔,很有耐心。
他会驱车数百里,只为带我去看最清澈明亮的夜空;会在我不小心受伤时耐心的处理伤口,而后将我搂在怀里安抚。
沈钦事业有成,英俊帅气。
他永远会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女婿。
而我只是个人人喊打的小偷。
一个浑身满是结痂和伤口,也要拼命奔向他的,渴望被安慰的小偷。
可我也只是想要被爱啊。
不知是疼还是怎得,渐渐没了意识。
等到有知觉时,已经是早上太阳刚升起那会。
空气里泛着冷意,我有些哆嗦的醒来。
沈钦一晚上都没回来。
这不像他。
记得从恋爱到结婚,他从来没有彻夜不归的时候,现如今……我压下内心的苦涩,起身去找药吃。
从地板上刚捡起手机打开,就看见姐姐昨晚发的朋友圈。
照片里的女人娇媚明艳,笑得灿烂,好像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惹人迷醉。
背景再模糊,我也能认出是香榭丽大厅,沈钦亲自为她置办接风宴的地方。
也是我们订婚的场所。
熟悉的心痛再一次席卷全身,我捂着心口。
那张照片的一角,露出沈钦修长白皙的手。
手里拎着的,是安柔的包。
我红着眼死死盯着那只手无名指上的对戒和手腕处的佛串,越多看一眼,心便越凉一分。
昨晚夜不归宿,想必也是有了去处。
我想发疯,想歇斯底里,想不顾一切的抱紧我仅拥有的沈钦。
可我没资格。
我是沈钦的老婆,可沈钦爱的人一直是安柔。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渣,竟然妄想在为数不多的生命里再次霸占沈钦。
不应该的。
我要学会放手,成全你们。
令我没想到的是,安柔率先找到了我。
她踩着高跟鞋,穿着好看的裙子,出现在我和沈钦的家。
彼时我刚刚从厕所里吐完,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不人不鬼的样子发怔。
一声静静将我迅速拉回现实。
我看着门口站着的笑意盈盈的安柔,美的好像在发光一样,刺到了我的眼睛。
姐姐。
有些诧异于安柔的突然出现,直到她笑着提起一串钥匙,我才恍然大悟。
安柔还特意提着它晃了晃。
哦,原来是沈钦给了她自己的钥匙,让她能够随意进出我们的家。
却给她老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那串钥匙上甚至还挂着我给他买的迪士尼小公仔,随着晃动一摇一摆,现在看着,很是碍眼。
小钦说他今天有事,就不回家了,托我来帮他取文件。
边说着,安柔还微微歪下头看我的神色:静静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
我努力挤出一抹笑,刻意忽视着安柔过于直白的打量。
姐姐,你进来帮他找吧。
我让出一边身子,让安柔进来,安安静静的跟着她走到书房。
安柔比我更早了解这个房子,因为在我搬进来前,安柔是这里的常客。
她经常在这里和沈钦度过二人世界,我都知道的。
那时的我,时常扮演姐姐和家里联络的工具。
我必须和盘问我的父母说,姐姐去图书馆了,姐姐去和闺蜜逛街了。
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个不会说谎的乖孩子,只有我说出口的话,仿佛才带有某种信服力。
安柔在电话里向我交待的时候,偶尔,我能听到沈钦的声音,和她的娇嗔。
心明明痛到快要死,可还是笑着迎合。
他们那会真甜蜜啊,可惜了我这个“小人”的搅合。
思绪万千,走到沈钦的书房前,我停住脚步:姐姐,你进去吧,沈钦不让我进他的书房。
安柔停下脚步,有些不可思议的挑眉望向我,随即一声笑:那你还真是听话。
我垂着头默不作声,看着安柔扭着腰走进书房,心里隐隐作痛。
我不能踏足的地方,被他真正珍视的人能够随意进出。
是啊,安静。
你总是这么听话,所以总是不被人珍惜。
太乖的孩子是没有糖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