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长讲得口沫横飞,各个听众听得津津有味。
我也很自然地加入到讨论中,讨论逝者的不幸,讨论逝者的宿命,讨论着这个月的奖金需要清零,讨论救援过程的惊险,讨论生还者的庆幸。
烟雾缭绕中,嬉笑、惋惜、哀叹络绎不绝。
直到刚入职不久的大学生问起:“他家人呢?
来了吗?
没有闹起来吧?
他父母不会哭死过去吧?”
忽然,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各位老烟枪便作鸟兽散。
我也缓步走回了自己的岗位上,这暮春该死的黏稠感让我焦躁不安。
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斜斜地照在角落里,似乎也被这暮春的黏稠束缚住了。
鬼使神差的我走到了老班长口中的事故地点,地上轻轻躺着几块漆黑的焦炭,旁边一个楔形钢制垃圾斗微斜地放置着,听说他当时被击中后就是躺在这个垃圾斗里等待抬尸人的。
我呆立了一会,暮春的黏稠感依旧紧紧包裹着我,透过屋顶泄露下来的光,似乎有一瞬我看见了站在光柱中他那纤瘦而高挑的身躯,脸上带着笑。
下班的时间到了,我骑着太子摩托缓缓驶离厂区。
凌晨一点的天空没有一丝月光,微风带来倒春寒的凉意。
回到“聚贤苑”,躺在床上,屋顶那似狗的渍斑依然凝视着,它还是一如既往地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