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吸声剧烈地仿佛要把人燃尽了。
白修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放学后的教学楼卫生间,碰到被堵在隔间内侧的人,这个人还一副吓到不敢说话的模样。
他借着手机灯光,把卫生间内部查看了一圈,和白日里没什么区别,只是存放好的清除工具被用来堵门了。
似乎是白修泽进来后除了用灯晃了一下卫生间,还没有多余的举动,隔间内的人逐渐安稳下来,又回到了那种忽长忽短的喘息。
白修泽也仿佛被点醒一般,虽是第一次处于这种局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却脚步坚定地走到了隔板前,手指搭在了拖布的把上。
稍微用了点儿力气,把拖布拿开再把水桶搬走,里面接满了水,白修泽晃晃悠悠地搬水桶,仍有不少水溅了出来,溅到了他的裤子上。
这一系列的举动,叮当啪嗒地响成一片。
手机被白修泽夹在了胳肢窝下,微弱光芒晃来晃去,要把人晃晕了。
“呼!”
长长吐了口气。
隔间己经可以打开了。
里面的人却毫无动静。
卫生间里又安静下来,只留下两人的呼吸声。
白修泽也不再多想,在隔板前,敲了敲。
里面的人呼吸粗重起来。
他不再犹豫,打开隔板。
里面蜷缩着一个人,一个浑身湿透的狼狈的人。
借着微弱光芒,彼此对视。
白修泽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
皮肤上满是黑色纹路,头发凌乱,身上湿透了,散发着不太好闻的气味。
是柳逸溟。
柳逸溟一动不动,只有胸膛的起伏,证明他还算是个鲜活的存在。
他的脸被湿发黏住了,白修泽拨开挡住他视线的头发,手指纤长,捧住他的脑袋,试探他的体温。
“发烧了。”
白修泽搂着人的腰,把他勉强抱了起来,跌跌撞撞退出隔间。
“你搂住我,我带你出去。”
声音随着行动凌乱,却仍坚定。
柳逸溟只觉被一团明亮无比的光源包裹住了。
这是怎么样的温暖。
从指尖,到胸膛,每一寸肌肤,都感受着被温水洗涤的舒适,灵魂在呐喊,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白修泽见他冷地颤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单手脱下校服,披在他身上。
“搂着我的脖子,你别怕。”
白修泽勉力将人背了起来,身上的人很轻,也幸亏如此,才能让他成功背负起来。
脚步很重,身上人的衣服连带着把他的背部浸湿了。
湿冷的感觉传了过来。
白修泽忍不住想到,到底是怎样的恶意,能让一个人被折磨成这样。
他眼前仿佛闪回了方才看见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的,满是绝望,却仿佛以负面情绪为燃料,静静燃烧着的,却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突然明亮起来的眼瞳。
白修泽那时候突然生发出了一种责任感,他想要让这双眼睛永远这么明亮,这双眼瞳的主人不该遭受这样的磨难。
他觉得自己忘不了这双眼眸了。
夜色无边,只是为艺术节装点的小彩灯,似乎能带来一点明快的光,但仍抵挡不住黑暗的侵袭。
跌跌撞撞地背着人离开教学楼,白修泽喘地比背上的人还要剧烈,胸膛内怦怦跳动,但是他仿佛有一种突破了那股无处不在的黏稠恶意的生命力。
白修泽把柳逸溟带到了公寓楼下。
“校门打不开了,今天先住我那里吧。”
听见背上的人发出一声细微的“嗯”声,白修泽轻笑了起来。
“你的眼睛,很好看。”
白修泽第一次这样夸人,有些羞赧:“我家里养了一个不会开花的小仙人掌,最开始是一个被丢弃的仙人球,后来被我种在花盆里,浇了水,就活了下来。”
尽管得不到回应,白修泽仍然道:“你的眼睛,好像比那个小仙人掌更有生命力,刚才我拨开你额前的头发,看见了。”
柳逸溟搂住他的脖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灵魂却被坚定温柔地呵护着。
“唰一下亮了!”
白修泽似乎不知道,他的首言不讳,对别人会有怎样的影响。
“我喜欢你的眼眸。”
……一夜过去,白修泽从梦魇中挣扎着起身,浑身酸痛。
他打开卧室门,见到躺在沙发上休息的人,盖了一层毯子,睡的极为安稳。
我该去买退烧药,还有早餐!
白修泽身上不复昨日的暗沉,取而代之的是活跃的明亮气息,尽管洗漱时撞到了牙龈,吐出不少血,离开时被门框绊了一跤,也不影响好心情。
他出了校门,准备穿过马路,去药店。
除了退烧药,还要买止疼片,还有感冒药,也要备一备……早餐,就吃包子和蛋花汤吧,再买……“砰——”思维停滞在这一刻。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身体被抛飞,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那双眼睛——那双永不燃尽的漆黑眼眸。
可惜,再也看不见了。